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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鼓全集》第三輯 文集類|03-04 留日見聞|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日本宗教的過去和現在

聖嚴法師

日本宗教的過去和現在

一、新興的日本宗教之成因

數月前,讀到祖國寄來的幾種佛刊之中,對於日本的創價學會,刊出不少的文字,當時很想執筆把日蓮宗、日蓮正宗及創價學會的淵源和區別,加以說明和報導,但恐引起國內誤會和論戰,所以沒有動筆。

我目前在日蓮宗的立正大學大學院,所接觸的多是日蓮宗的著名學者,但他們從不批評其他宗派,也無意說服任何宗派的人變為日蓮宗的信徒。我的指導教授,也是立大的校長坂本幸男博士,就曾當著各國留學生的面宣稱:日蓮聖人生於距今七百四十八年前的鎌倉幕府時代,由於當時的人心,才有那種言論和行動,用以挽救時弊。假如他生於今天的日本,他的思想就可能不是這樣了。菩薩化世,應病與藥,因緣活用,不可執著。可見日蓮宗學者的態度,並無「折伏」的色彩。

現在,我也不想做糾正的文字,僅想就事實的資料所見,把日本宗教的時代動向,為國人做一概略的介紹。因為我國教界的人士,不論曾否到過日本,曾否在日本考察旅行,乃至留學數年的人,殊少介紹日本的近代佛教,有的勤奮而可佩的師友,雖已努力於日本近代佛教的注目,但是寫得恰如其分的,終究不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部鉅著,便是東初老人的《中日佛教交通史》,特以一章計三十八頁來介紹〈近代日本佛教研究之發展〉,關心日本近代佛教的人,均應一讀。

至於我,未來日本之前,看了若干日本佛教的文獻,便覺得自己對於日本佛教已知曉得不少;當我來了日本之後,發覺自己對於日本佛教的認識不過是一知半解而已。今天我在日本已住了二十個月,竟然發現自己對於日本佛教幾乎是一無所知了,因在我的書架上擺著很多日本近代佛教的資料,大多僅在蒐集之時,翻檢了一遍大致的內容。那些內容以前是很陌生的,假如不準備加以整理和寫成介紹性的文字,它們對我可能永遠是陌生的事物了。

由這「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體驗,也使我聯想到佛門師友間經常掛在口邊的一句話來:「學佛一年,佛在眼前;信佛十年,佛在西天。」此話並非用來譏諷道心不增反退的,而是用來說明初入佛道的人,對於佛法略窺消息,便以為已見佛道的全貌,甚至以為自己業已成佛作祖。但當我們假以時日,真正地切實用功鑽尋之後,始知普通人成佛,要經歷三大阿僧祇劫的長時間中,廣作方便,增福修慧,行菩薩道,通過五十二個菩薩階位,最後方能成就悲智雙圓的佛果,所以要說自己未見佛、未成佛,若想現前見佛,最好的方便是求生西方極樂淨土,面見現在正在彼土現身說法的阿彌陀佛了。

因此,以我留日僅僅二十個月,並且我也不是以研究日本的近代佛教為主的,要我非常明朗地介紹日本的近代佛教,並不容易。

在國內教界,對日本佛教存有兩種偏差的看法:一種是全面肯定的,認為今日要談佛學或佛教的前途,除了向日本學習,便無他路可走,從佛教教義的學術化乃至寺院生活的世俗化,均抱著「捨此莫由」的一面倒的心理。另一種是卑視和反感的,認為日本佛教原來傳自中國,而其竟然數典忘祖,不但脫離了中國佛教的行解並重原則,甚至也藐視我們中國佛教的遺範宏規。

其實,前者屬於自我否定的自卑心理,後者則出於自我欣賞的自尊心理,兩者均非健康的現象。

事實上,佛教在印度,佛滅百多年後,即分裂為大眾部及上座部,此後南印、中印、西北印度的佛教也個別發展其特長。由印度經西域,再由西域傳至中國,西域佛教不全同於印度的,中國佛教也不同於西域的。可見,由於時代及地區的不同,佛教的外貌(事相)即因之而改變,那麼,中國佛教到了日本,即行變質,乃是必然之理。比如中國的天台宗與密宗並不相攝相成。可是,日本的天台始祖最澄傳教大師,他到中國期間,固然傳了天台七祖的法統,卻也在善無畏及金剛智的法孫曉順阿闍黎座下受了密法灌頂,以致最澄返日之後,即以台、密、禪、律四宗並傳而創天台一派(參閱拙著《世界佛教通史》上冊四三五頁)。因而,日本的天台宗自始即與中國的不同。順便一提,國內佛刊抨擊的「日蓮宗」,便是由天台宗徒分裂出來的。

日本佛教的演變,也有點像中國的佛教,經過漢魏兩晉南北朝的吸收翻譯,到了隋唐時代,即就中國本位文化的特色,發展成熟為中國型態的佛教。日本則自繼體天皇即位第十六年(西元五二二年,也就是我國梁武帝普通三年)始有佛教傳入,後來經過飛鳥時代(西元五四○―七○七年)、奈良時代(西元七○八―七八一年)、平安時代(西元七八二―一一九七年)的流傳,到了鎌倉時代(西元一一九二―一三三三年),才真正地產生出以日本本國民情為主流的日本化的佛教。

首由天台教徒源空法然上人(西元一一三三―一二一二年)脫離天台宗而創「專修念佛」的淨土宗,但他尚是比丘;然而依源空之教專修念佛的另一位親鸞上人,卻因被政府判處流刑的教難期間蓄了妻子,成了非僧非俗,自稱「愚禿」,他的代表作是《顯淨土真實教行證文類》,共六卷,自他五十二歲至七十五歲的二十四年間,不斷地修訂,方告大成。因此,我在《世界佛教通史》上冊四六二頁,對這部書做過如此的評價:「一般人以為源空與親鸞的宗教思想,都很平易淺近,實則,他們在實踐方面固然極為平易,是所謂易行道。但其宗教的體系,絕不平易,乃係經過信解行證的思想歷程而產生的。所以,如果缺乏準備的知識,要想理解親鸞的這部大作,殊不容易。」親鸞雖有妻子,他自己也不以比丘身分自居,但他絕非沒有修證經驗的人,所以他能感化當時,影響後世者極深,他創的宗派便是淨土真宗。

稍後,又出了一位日蓮(西元一二二二―一二八二年),宗崇《法華經》,主倡「南無妙法蓮華經」,以代表釋尊的一代時教,並以唱誦經題為一切行持法門的最上法門。在此必須指出,佛教在中國,各宗派之間雖也時有法義之爭的論戰,但終未見訴之於武力或暴力的事例,然在日本,舊宗與新派之間往往會由於所見的不同,而糾結了政治的武力施以殘酷的迫害,或者參與地方的黨爭,利用地方武力對付異己的宗派。親鸞受迫害,日蓮也受迫害,尤其是日蓮的精神,在某些場合,倒有點像基督教的耶穌或伊斯蘭教的穆罕默德,往往激情奔放,不顧一切威勢權力的壓制,依舊宣揚他自己的主張。當然,也唯有真正有了宗教經驗的人才能如此,所不同者,日蓮終其一生,仍是比丘的本色,行頭陀行而仍博涉內外群籍,鑽究三藏,功力尤勤,我們從數百萬言的《日蓮聖人御遺文》或《日蓮聖人全集》中看,他所注目的問題著實可觀,絕非一般的僧人可與之相比,他的確是一位行解並重,並且是確有所證的一位高僧,故在他的生涯之中,留下的神蹟傳說也不少。因此,我在日本走了一大半地方,日蓮之受崇拜,已出乎我意想的隆盛。在山梨縣的身延山,離開都市甚遠,由於該山是日蓮宗的大本山,因而繁榮起來,國家特闢一條命名為「身延線」的鐵路,直通該山腳下;在東京的池上,由於日蓮在該地入寂,如今也成了日蓮宗的第二聖地,故也特闢一條鐵路,命名為「池上線」。另在神奈川縣的鎌倉古都,日蓮宗的寺院有十多所,在伊豆半島的伊東地方,也有十多座日蓮宗寺院,本為日蓮被流配到該地服刑的,如今卻成了名勝,並在觀光巴士上可以聽到導遊的車掌小姐娓娓地講述日蓮的故事。到九州的福岡縣,在博多市的公園裡,也塑有一座高達數丈的日蓮銅像。據說當元朝發大軍攻打日本,在博多登陸,日蓮未去博多,博多的人卻見日蓮出現以暴風擊潰了元軍,所以該地也成了日蓮的聖蹟所在。事實上,今天的日本,在七千二百三十三萬一千多人的佛教徒之中,屬於日蓮一系的,即占了二千七百二十一萬四千多人;至於親鸞系下的則為一千三百零七萬九千多人,尚不及日蓮系的人數的一半。原因是日蓮比親鸞更像是日本人,日本人崇拜日本人,乃是理所當然的事。親鸞提倡專修念佛,念的是阿彌陀佛,原則與中國的淨土宗無異;日蓮主倡法華經題,與天台宗的止觀法門的修持方法完全是兩回事,乃是他的新創,所以日蓮宗比起淨土真宗來,更加日本化。

日本新宗派的產生,和中國的大小乘十三個宗派的發生,其原因也不全相同,中國宗派的產生是由於各種經典或論典的專一發揚,或如禪宗之不立文字,教人直探各自的也是宇宙共同的本源性海。這與宗派間的教儀或教團生活的如法與否,不甚相干。但在日本,新宗派的出現,往往由於舊有宗派之與世俗的權勢結合,流於俗化及腐化,便有真正的宗教家出來,呼籲新的觀念及新的風氣,同時也批判舊的觀念及舊的風氣。正由於新舊交涉之際的矛盾衝突,新宗派的萌芽時期,必然會遭受到舊宗派的迫害,舊宗派在道德墮落、生活腐化之下,已不能恪守佛陀的遺教,所以往往出諸於卑劣的手段,糾結政治勢力來打擊新宗派的新人物。但是,像親鸞及日蓮等人,均因本身確有所證境界的宗教經驗,所以對其自身的信念極其堅固,不拒任何打擊犧牲,並且愈挫愈堅、愈堅愈奮,這就引起了一般大眾的同情和風從,因為宗教的信仰是不可用政治勢力來干涉的,否則,最後的失敗必然是利用政治勢力的一方,同時,當一個新宗派受到政治權力的迫害之後,其對民間的吸引力也必急速上升,此正是所謂相反適相成的道理。

再者,當新的宗派勃起之後,舊的各宗派見到大勢已去,為了自求生存,必在各派的內部引起反省和改革,其結果,又是相反適相成。舊宗派促成了新宗派的興起,新宗派也推進了舊宗派的復活。因此,雖有新宗派的繼續出現,舊宗各派仍能繼續存在,縱然彼此之間有盛衰的不同,但到目前為止,日本自有佛教以來的諸宗派,尚未有一個滅亡的例子。

時間是毫不容情的,數百年前的新宗派,到了數百年後,照樣也成了舊宗派,也和所有的舊宗派一樣,道德墮落、生活糜爛漸漸地變成了一種風俗習慣,失去了維繫宗教情操的宗教信念。這是佛陀老早說過的世間相「諸行無常」的寫實。因此,在明治維新之後的日本,社會觀念及人民的思想均受到歐美的強烈影響,發現歐美的新宗教人物,大多紛紛脫離舊日的、專權的、腐敗的教會而各自獨立成派,乃至不信教會而自行對《聖經》崇拜,這一點對日本的若干宗教人物頗有啟發作用。再基於江戶時代德川幕府(西元一六○三―一八六七年)所遺下的所謂「檀家制度」的不合理,該一制度是為取締基督教徒藉教會的發展而行謀叛幕府,造成日本殖民地化的陰謀,而使全國人口均入寺院及神社的信徒組織之中,無異是扼殺了人民信仰宗教的自由。因此,站在新時代的日本本位立場而出現的神佛混合,或者以佛教為基礎的新興宗教,便如雨後春筍了。

二、主要的新興宗教

日本新宗教的形成,有三大歷史的背景:第一,是在江戶幕府末期,封建制度之腐蝕人民,民間自覺精神的反省,不敢形之於實力的抗爭,故潛之於民間信仰的整理與發展,以求身心的慰藉和救濟;到了明治初期,天皇即是神之化現的思想高揚,江戶以來形成的儒學勢力即為之下降,唯一神權的觀念及期求之熾盛;明治以後,在物質建設的現實生活方面,日本力求歐美化,以期改善現實的人類生活。由此三個因素的激盪,便產生了許多新的宗教信仰。但此三種因素,雖係日本的時代產物,卻未必能與封建的日本政權相融,故在第二次大戰之前,各新宗教幾乎均曾受到政府的彈壓、取締、禁囚等所謂的「法難」。

各新宗教的創始人,大多均有各自的宗教經驗和宗教思想,所以,不論如何地受到政治權力的壓抑禁止,仍能不屈不撓,繼續他們的傳教活動。到了日本戰敗,美軍占領期間,促使天皇自己宣布,他也是人而非神,同時也像美國一樣許可宗教信仰的自由發展,只要不是危害社會人心的淫祀魔說,凡是宗教團體均可受到法律的保障。例如昭和二十六年(西元一九五一年)政府公布了「宗教法人法」之後,遂有「新日本宗教團體聯合會」之成立。但此聯合會中,僅含有立正佼成會、PL教團、世界救世教、生長之家教團、唯神會、天崇教、修養團捧誠會、天真道等八個團體。此外尚有大本教、圓應教、三五教、天照皇大神宮教、天理教、人道光德教、金光教、黑住教、靈友會、孝道教團、佛立宗、法師會、妙智會、佛所護念會、妙道會、國柱會、創價學會等。若以它們源頭系統而言,大致可分作山岳信仰系、日蓮教系、真言密教系。但其不論哪一教派,總會含有一點佛教的色素在內,正像中國的白蓮教、一貫道、先天、龍華、金幢各教派一樣。

現在,除了創價學會及立正佼成會以另節介紹之外,先來介紹幾個較為著名的新教派如下:

(一)天理教

此教的創立者,是一位女性,名叫中山みき(西元一七九八―一八八七年),出生於農村社會,十三歲時就嫁給了二十三歲的莊稼漢。當她四十一歲之際,兩個孩子相繼死亡,長男又患了惡疾,她便像當地其他的婦女一樣,去向山間的修道者祈願,那些修道者實際上就是神巫或靈媒,也可稱為巫女。中山みき由此而進入巫女之門,有時也代理巫女為人治病,終於也使她自己成了靈媒,但她也變成了精神異常的病人,使得夫家的經濟陷於困境。當她丈夫一死,她便放下家庭,一心致力於神巫的工作了。

到了中山六十一歲之際,傳出了好多種咒術及符籙,協助農產、除病、驅蟲,乃至「無肥多收穫」的咒術等,這在農民群眾之中,非常受歡迎,但到此時,仍未見有教義的理論,直到中山七十歲時,才用「數數歌」(一種歌詞之依次各節均帶有數字)的民歌形式,說出了她的宗教理念及宗教道德。唯其本係巫女,致在她七十六歲時,仍受到警察的取締,活到八十九歲才去世了。

由於中山みき在未成為靈媒之前,和淨土宗的信仰比較接近,同時加入了一些民間信仰的神鬼傳說,對於神佛的觀念並無明確的認識可言。但也因此而構成天理教的混雜信仰,信南無阿彌陀佛,信轉輪王,信中國民間信仰的十殿閻王,唯將十殿閻王名為十柱神,第十位名為轉輪王,由轉輪王改升為「天理王」,又為「天之將軍」,即以天理王做為她的信仰中心。又將「南無阿彌陀佛」六字各配十柱之王,成為六十花甲之數。此乃效法十干十二支的配合,也是受了當時日本民間信仰之以大日如來及藥師佛配置源助星及斯巴爾星的影響而成。

事實上,天理教發生於農民群中,也只流行於下層社會,若要追問其教理如何,實在已屬苛求。但由一位老巫女而能創立一派宗教門庭,當也不無有其價值,例如她在一五一三的數數歌中,說到:「道者,要愛惜期求,貪欲和高慢是塵埃汙垢。」人類應當避免陰謀、瞋恨、怨懟,造成一個無病、無死、無怯弱的理想社會。此等訓語,並非無理。故其今日的信徒已達二百二十萬人,總部設於奈良縣山邊郡,並辦有天理大學。

天理教著重現世利益的安慰,主要可由其信徒之來源中發現,約有十分之七,是因求治病有驗而成了她的信徒。故其前途之不會遠大,乃為必然的結果。

(二)黑住教

黑住教與金光教,同在江戶幕府末葉(一百年前),出現於山陽地方,到了明治時代(西元一八六八―一九一二年),即與天理教等成為日本的神道系的新宗教。迄今已有一個半世紀的歷史了。

黑住教是以它的創教者黑住宗忠的姓氏得名。當黑住三十五歲時,患了嚴重的肺病,自覺死期將近,死後即成為神,並且立志要救世人的病苦。於是在當年冬至的早晨,向正在由東方升起的太陽禮拜,虔誠之心使他體認到自己的生命,原和太陽及天照大神(日本的開國神)為一體的神祕經驗,由於宗教經驗的啟示,自覺已負有「天命直授」的靈力,不久便克服了他的病患,同時也開始了傳教的工作。

由於黑住宗忠原係一位鄉村的神官,所以他的信仰基礎便是他的神宮內所祀的天照大神、春日大神、八幡大神,最高者為天照大神,故其宣說天照大神的神德,基此神而為人類治病、開運的祈禱和咒術。這也就是黑住教之教義的表現成為現世利益的方法。他以為天照大神(即是太陽神)即是創造宇宙和生育萬物的神,人類便是此一大神的一部分。所以,凡人均應委賴於此神,禮拜旭日而吸取其陽氣,以此陽氣入腹之力達成人神合為一體,以健康自己的身心,繁榮各人的家業。

因在整個天照大神之神德的範圍之內,乃應遵守誠、無私、勤勉、感謝,並尊重既成的秩序。其實這些均係日本封建制度下的德目而已,故其對於當時封建的藩士以及既成的舊宗教間的衝突,未見尖銳化,倒是醫師、祈禱師及法華信仰(日蓮宗)的僧侶等,對黑住教的治病活動予以指控和非難。

這是在日本封建制度下成立的最後一個較大的教團,原則是「尊王」思想的產物,幕府末期,民間厭惡藩政,而起王政復古的運動。黑住教以天照大神為唯一神,結果有明治天皇的廢除幕府,因此,黑住創教不過是順應時流的一股神祕之風而已。正由於此,在明治初年,對於日本的「神道國教化」、「神道國民教化」之政策,黑住教的貢獻很大,所以它也是神道教派之中,從政府獲許獨立得最早的一個。它是封建制度的副產品,致到第二次大戰,日本投降以來,黑住教已不受新的潮流所重視,不得不設法改變方向了。但我相信,終將逃不出被自然汰除的命運。

(三)金光教

金光教與天理教、黑住教同屬於神道信仰者,尤其與黑住教的相似處最顯著者,乃為對於天皇制度的重建,所謂尊王攘夷的民眾教化方面,均有不少的汗馬之功。雖然,黑住教成立於西元一八一四年,天理教成立於西元一八三八年,金光教成立於西元一八五九年,然而,到了明治五年(西元一八七二年),「黑住講社講義條目」始獲政府的公認,明治三十三年金光教才被政府公認為獨立的宗教。所以金光教也僅是皇政復古的民間產物。

金光教的教祖,是自耕農出身的川手文治郎,當他四十二歲時,因患嚴重的扁桃腺炎,祈求金神治療,金神乃係陰陽道系的神,做著週期性的遊行人間,如果不知其遊行的方位而觸犯了它,它便成為你的惡神,否則便是保護人類的善神和大神。川手本來對於佛神均有深度的信心,但對此金神之可善可惡感到懷疑而苦惱。結果,通過神媒,解說了金神即是大地的祖神,是愛之神,是生之神,名為金光大神,信徒們對之稱為「金子大明神」,它生育大地,人類也皆是它的化育所成之「氏子」,相當基督之稱人類為神的子民。川手氏由於祈求金神,而理解了金神,並且將此信仰傳給了許多的人,所以得神之許可,也有了神的名號。他的信徒以中下層的農民為主,以治病、消災、農事問題之商量及個人困惱問題之開導,為其信仰的中心工作。故其目前的信眾,也不過十多萬人而已。

(四)PL教團

這個教派的名稱,用兩個羅馬字母代表,看來似乎是由近世西洋輸入的東西,實則不然。此乃由於明治維新後,歐美之風東襲,自由、民主、平等的口號,也被亞洲人所樂道。此一教團便用時髦的英語「真正的自由」(Perfect
Liberty)的兩字的字頭為其名稱。

在我國的民國初期,有一位蔡元培先生,曾經發表過以藝術代替宗教的理論,此一構想之是否正確,姑且不論,蔡元培徒有言論而未見其實現,未免仍是紙上談兵而已,因為蔡氏並無計畫如何使得藝術形成宗教而取代宗教。然而,在我們東鄰的日本,已經有把宗教藝術化的工作做成了,這就是現在所要介紹的PL教團。

PL教團之成立,雖晚在昭和二十一年九月,但其源頭則為成立於大正元年(西元一九一二年)的「德光教」,德光教是由其教祖金田德光之名而得名,因為當時僅以大阪的商人群眾為對象,正好趕上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好光景,為信徒們在買賣上的振作及身心上的病痛,向神祈願,故其亦為現世利益主義的小教派。因為金田德光,本為商人出身,他曾在高野山及葛城山等處修習密教,又曾向役君小角之流派者學習神教的修驗道,所以他的宗教思想,也成了密教和神道的混合物。他以日本的天照大神為密宗的大日如來之顯現,這原係日本中古時代神佛合一思想的餘習,不足為奇,他則給予哲學理念將大日如來的化現者天照大神,視為宇宙的原理,森羅萬象的內在者,即是此一佛神合一的「大元靈」,它是一切的根源、大自然的靈力,人當對之禮拜祈禱,便受其加持呵護而得平安順利。

可是,到大正八年,由於五十七歲的金田德光之死而解體,他的弟子御木德一及御木德近父子兩人,便另組「人道教團」。從該教團共計二十一條的教訓之中,明白其仍以大日如來——天照大神——日神為其中心的信仰,且將教祖自身視為神人合一,體現神的神祕之力,視教祖為神的化身,代表神的權威。但此教團到了昭和十二年,由於日本政府走上了軍國主義路線,且以天皇為天照大神的神化,該教教祖之被視為神的化身,便觸犯了天皇的權威及天皇制度的一神信仰的觀念,故以「不敬」之罪遭受「法難」,並被指稱為淫祀。

然而,直到戰爭結束,第二代教祖御木德近,被釋放出獄之際,由於天皇不再是神,日本的社會及個人的精神生活均呈虛脫狀態,要求自由的空氣也極濃厚,到了昭和二十六年,漸次形成了「真自由教團」的PL,仍舊沿用人道教團的二十一條教訓。另外加入了時代的產物「一切均為世界之和平」,並以祈求世界之和平為其主要目標。

PL教團之成為藝術化的宗教,因其不像佛教及基督教之有重視「生死」問題,尤其不談「死後的世界」是如何,僅著重現實人間的美化,例如御木德近的隨筆集即以「人生是為藝術」題名。目前,該教的大本山所在地羽曳野地方,已被造成了類似中南美洲的新都市那樣地前衛派藝術化,混合各民族、各宗教、各時代的藝術設置,使你看了確能領會到「人生是為藝術」的意味。

PL教團也同所有其他的新興宗教教派一樣,沒有體系繁瑣的所謂神學,更沒有神學的註釋書,所以與其說它有關神的理論,倒不如說它尚有一些關於人的生活的理論。它以為一切均依神而存在,但要它說明神之存在及絕對性的理證,乃是沒有的。他們所信的「大元靈」,是現世萬物的創造主,自然和人類均為神的藝術品,唯其神的藝術,須藉人的藝術之實踐而被表現出來。因此,人應專心一意地就著神旨而發揮個性,充實每天的生活,如此,便能從疾病、苦痛、災難之中解放出來,生活於真自由中,斯為藝術化的人生。

PL教團不贊成宗教的修練,以為那是明確的迷信,但也不服從現代的科學,以為如果盲從科學,便又自陷於科學的迷信。

但此仍不出日本的民間信仰。日本崇拜天照大神,PL教團即以之化為大日如來,且視為法性真如,唯其另加一個「大元靈」的名稱。日本民族的神道,實即是祖宗崇拜,因此,PL教團訓誡信徒們:必須崇拜大元靈,禮敬金田德光、御木德一、御木德近等之教祖,也得崇拜各人自己的歷代祖靈。教主御木德近,乃是人神之間的大元靈的垂示,比之以報身的如來。又因日蓮宗盛行「法華曼荼羅」(以「南無妙法蓮華經」的經題做為本尊來崇拜),PL教團即由德近教主書寫「大元靈」三字做為曼荼羅。再因日蓮系的各派之專誦法華經題,淨土教系之專稱彌陀名號,PL教團則教信徒專唱「祖遂斷」三字(讀成「おやしきり」),據研究おやし就是老頭子(おやじ),日本將老頭子視為四大可畏之物(雷、火、地震、老頭子)的一種。PL教團之念「祖遂斷」,旨在祈求斷絕盜賊、刀兵、病苦、困難等的可畏事物。

因為這個新教派倡導藝術的人生,且無繁瑣的神學問題,除了習俗的日常生活,也沒有特殊的宗教生活,所以頗能吸引四十歲以下的人們,若以該教的信徒來和佛教各既成宗教的信徒比較,平均年齡要年輕了好多。這也可以見出年輕的人缺乏思想的深度,所以寧願接受簡單的宗教信仰。

(五)大本教

大本教的教主,不過是一位沒有學問的寡婦而已,名叫出口直子,在明治二十五年,五十七歲之際,成為神媒(巫女),開始了她的傳教生涯。但是真正為大本教完成宗教形式的人,乃是這位寡婦最小一個女兒的養老女婿,名叫出口王仁三郎,當時被稱為上田喜三郎,教團成立之後又被尊稱為「瑞月聖師」。然其發展很快,至昭和二十七年信徒已超過了十萬以上,一座七百八十九個榻榻米面積大的彌勒殿,也在那年落成。

大本教的本殿既是彌勒殿,其所信之本尊即是彌勒大神,又名為「艮之金神」,據大正六年出口直子在降神時所寫記載稱:「彌勒大神者,乃彌勒菩薩為做佛事而化現也,日出之大神者,為光明如來所化也。」故在王仁三郎的居室及庭園中,也供祀有觀音、地藏以及其他佛像。又說,佛教的諸佛、各宗教的諸神、世界一切的教典,一切宗教的偉人如釋迦、孔子、耶穌,皆是「木之花姬神」,也就是觀音大士的顯現。故在其「愛善苑信條」中說:「我們基於萬教同根的真理,大家應該共同協力為了實現萬民和樂的地上天國而來信奉。」

因此,大本教實是中國「三教同源」思想的繼續,今日有少數中國的新儒家學者,如唐君毅先生等,也在希望更進一步而使東西的儒、道、基督、釋氏之各大教化,相融並立而不相悖。但是,大本教的思想深度,遠不及中國的三教同源說,中國三教同源說者,則又始終未能形成為一個宗教。

(六)世界救世教

此一教派的教祖是岡田茂吉,原為大本教的信徒,故其仍有大本教的濃厚色彩。

自昭和十年一月成立「大日本觀音會」,昭和二十五年始更為現名。這個名稱即是模擬了基督教的彌賽亞(希伯來語Messiah)而來,所以又稱為彌賽亞教。但是,它的內容主體不是基督教,此從觀音教會的命名可以明白,不過,也非僅是觀世音菩薩的崇奉者,乃將觀音、彌勒、彌陀,乃至猶太教的耶和華(Jehovah)視同一體的東西方合璧的新宗教。此一教派的信徒,每天朝晚所讀誦的「天津祝詞」和「神言」,又與日本神社等的祝詞無甚出入,在其獨特創出的「善言美詞」之中,則謂:「唯敬世尊觀世音菩薩降臨此土,現為光明如來,化為應身彌勒,成為救世主(彌賽亞),滅大千三千世界的三毒,淨五濁,滿百千萬億一切眾生的大願,成光明常樂永劫不壞的十方世界,無五風十雨之不調順,無烈風吹響樹枝,彌勒出世,以無量無邊的大慈悲,降服天魔羅剎,改變諸惡邪法,解脫夜叉龍神,諸善神佛,皆遂其志。」從而可知,此乃神佛混合的一種民間信仰,正像在中國的民間所謂三教(儒釋道)合一的信仰。該教的教祖岡田茂吉,自信他是「觀世音菩薩的代言人」,此乃學自猶太教的所謂「先知」的觀念,因此他畫了很多的觀音像,在其熱海地方的該教本部,即懸有岡田筆畫的大幅觀音像,故被該教視為聖物。這倒又使我想起了中國的理教,也是由中國民間信仰轉變成為純一的觀音信仰,但是世界救世教又加入了猶太教及日本本國的神道信仰的成分,就顯得相當地雜亂了。該教所倡的「地上天國」及「光明如來」,又是以前的大本教所使用的口號。

世界救世教的另一特色,就是稱為「淨靈」的一種神媒所用的方術。這種類似指壓療病法的技術,可能是岡田氏的獨創。他最初施行這種「神靈療法」的方術,是在昭和九年五月,不過,在此之前,已有一位從美國回到日本的鈴木美山氏,首先提倡「精神療法」,岡田氏即曾向其學習。不過岡田氏對於他的治病法非常自信,並且宣稱:「我的腹中有一顆直徑二寸的珠子,由此珠放射出無數的靈線,能以此來驅除生存於人體之水分中的毒菌,患者的疾病即被治好。」至於他的神術治病的盛行,乃在第二次大戰結束之後。唯其所謂「淨靈」,除以治病為主之外,尚能做到避免水火天災乃至解決農家的堆肥問題。真是神乎其神了。

(七)圓應教

這個教派的教祖是一位女子,名叫深田千代子(西元一八八七―一九二五年),於大正八年七月十六日,初在大阪成為神媒,此後即常有神的啟示由她傳出,同時輾轉移居於關西及北陸等各地,由於表現了治病、解惱以及災厄的預言等的神蹟,信從者日漸增加。但她死得很早,亡年僅三十九歲,由於她死後,被兵庫縣一個臨濟宗妙心寺派的寺院住持林誠道,為之取法名「圓應智覺大姊」,後來她的這個教派就被命名為「圓應教」了。但此教派之完成法定的手續,則是她的兒子深田長治(現任的管長)於昭和二十三年成了該教的第二代中心人物之後,到了昭和二十七年七月,始受文部省批准立案。所以這是日本新興宗教之中,屬於後起的一個。不過自從深田千代子死後,即由為她取法名的那位林誠道,設立「圓應修法會」,用以呼籲號召深田千代子在各地的信徒,並且在林誠道自己住持的寺院附近建立圓應教的活動中心,故此從大正十四年起,直到完成宗教法人立案的二十七個年頭期間,均在臨濟宗妙心寺派的護羽之下,進行該教的創教活動而未受到什麼阻礙。當時,該教經過林誠道的修法會之後,在教義方面也強化了佛教的色彩,例如該教所用的「日課勤行文」之中,有〈開經偈〉及《心經》等,此與傳統的佛教並無改變。但是,在其「勤行文」的開頭,題名「感謝文」的內容,則有如此的思想:「誠惶誠恐地感戴天照皇大神、八百萬神、釋迦牟尼佛、三世十方諸佛之恩惠,圓應智覺大姊之靈導,並且守護我們的祖先。」其中天照皇大神及八百萬神,均係日本的神道信仰,可見此教是雜糅了神道教、佛教、祖先崇拜及神媒信仰而成的。故在其本部教會的祭壇中央,便是掛著天照大神的繪軸,右側掛的是日蓮宗的「南無妙法蓮華經」曼荼羅,左側懸的是釋迦世尊的畫像。然在該教的各地方支部教會中,又將天照大神、觀世音菩薩、阿彌陀如來配合起來奉祀,故其對於供奉的本尊像,尚無決斷性的定則可循。但在其教義上雖主張萬教一元之說,卻未見其將耶穌像及瑪利亞像拿來供奉。同時在其教祖的言論之中,也未見有關於《新約》、《舊約》的引用。故其所謂萬教一元,僅是指的日本的民族神和佛教的佛菩薩的混合而已。

圓應教的「信者訓戒」第二條為:「一心接受教祖之靈導,堅守愛與誠,從事於靈能的發揮。」發揮靈能,乃是此教獨特的修行法,那是一種以催眠術及巫術混合施行,實際上無法見到也無從藉語文說明的法術,施法者首先進入神媒那樣的癲癇狀態,用一種特殊的音調向被施法者告誡一些關於行為及存心的規則,然後,被施法者便進入自我悔恨的心理狀態,並向神佛宣誓,悔改以往,但此受法的人,僅屬心理活動,並不用語言表達。因為這種修法的成功,須經相當地修練,故在其教團之內,成功的人據說也僅極其少數。乍看其修法的奇異神蹟而被吸引成為其信者的力量,這倒與世界救世教的所謂「淨靈」之法的具有絕對的魅力者,可以相為匹敵了。

在人生行為的教訓方面,以「陰行」為其準則,深田千代子曾說:「一者我之行,雖我獨處時,亦勿使油斷。」1又說人的行為,像地下之水源暗流活動,人的力量全賴神佛之冥中加持,所以,不得有私利私欲之心,不存高慢不遜之情,要感謝他人,不發怒,不發牢騷。千代子又說:「藥物也是神佛的法器或道具。」所以圓應教的信徒不用藥物,應常用粗物,勿使神佛來處罰,應自守誠實,自受處罰。

這種宗教,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不過是民間信仰的一型,高級談不上,久遠和廣大也是不可能的。因此,縱然在日本,也僅在關西地區的大阪、京都、兵庫及四國地方流行該教,關東地區的東京、神奈川、千葉、埼玉等地,知道有此教派的人就非常少了。

註解

1

這是引用《涅槃經》卷二十二的「持正念譬如持油缽」的一個譬喻。經謂:「譬如世間,有諸大眾,滿二十五里,王敕一臣,持一油缽,經由中過,莫令傾覆,若棄一滴,當斷汝命。復遣一人,拔刀在後,隨而怖之。臣受王教,盡心堅持,經歷爾所大眾之中,雖見可意五邪欲等,心常念言:我若放逸,著彼邪欲,當棄所持,命不全濟。是人以是怖因緣故,乃至不棄一滴之油。菩薩摩訶薩亦復如是,於生死中,不失念慧,以不失故,雖見五欲,心不貪著。」

(八)踊教

日本語為「踊る宗教」,可以譯為跳躍的宗教或者是舞踊的宗教。它的本部在山口縣的田布施町,又名為「天照皇大神宮教」。在二十年前初創之際,它的本部不過是六個榻榻米大的五個房間的一家農舍,那就是該教教祖的家。教祖北村サヨ,生於夏威夷,二十歲時(西元一九二○年)回到日本,嫁給北村家的長男。在其玄關裡書寫著「天照皇大神宮教.建設神國.修練精神道場本部」的大幅標語。唯其不像其他教派之有祭壇,故也沒有佛像,沒有敬神祈神時特用的敬語。唯於教主坐床的對面,掛有如下的祈禱詞:「天照皇大神宮,八百萬神,天下太平。全民上飲天地之靈,氣必將與住於神之國土者,六魂清淨。我身者六魂清淨,因為六魂清淨故,祈禱成為金輪。名妙法連結經!名妙法連結經!名妙法連結經!」

由此「祈禱詞」中可以明白,此教也是將神佛混淆著看的。同時,請勿以為該教另有一種叫作「妙法連結經」的經典,實則就是《法華經》,因為日本的讀音「蓮華」和「連結」相同。要知道該教教祖,乃是一位日本的小學教育也未受過的農婦。另稱「名妙法連結經」,「名」字在日本讀音,和「南無」相近,所以她把法華經題的唱誦誤寫成這麼一個形式,不足為奇。六根清淨的讀音,在日本與「六魂清淨」也是相同。但在該教本部,以後發表的所謂《生書》的北村サヨ的言行錄之中,對此卻做了神祕的解釋。說什麼:「昭和十九年五月四日,神在正式的神媒教祖腹中,對教祖說:『サヨ大神,從今日起,名妙法連結經百句啦!』」因此又將此教的神稱為サヨ大神。

該教教徒見面時,也用合掌禮,但在《生書》之中不稱合掌而名為「合正」,此兩字的日本讀音,又是相同。正誤原因當也與經題一樣。在觀念上也主張因果之說,但是「三生因果」而非「三世因果」。此教有一種獨特的儀式,名為「無我之舞」的舞踊,故被稱為「踊的宗教」。實則此在日本佛教史上,早已有過空也上人(西元?―九七二年)的「踊念佛」的先例,即是口中唱念阿彌陀佛的名號,伴之於身體的一種舞踊。

總之,該教是由一位神媒的農婦所創,因其引用了佛教名詞,又寫錯了這些名詞,後來將錯就錯,又為之做了神祕的解釋。對此功勞最大的人,當然是北村サヨ,她在日本傳教,也因她生於夏威夷,故也去了好多次美國,為該教的教義做盡情的宣傳。北村本人也被視為サヨ大神,稱為「活神」,她要將神國的天國淨土建立在地上。

昭和二十一年為該教神國紀元的元年,十六年之後,該教即擁有十五萬三千七百餘人的信徒,他們自稱為「同志」。自那以來又將近十年,人數的激增,當為意料中事。十年之前,日本國內即有它的支部教會一百九十二所,國外也建立了十六所。北村到處傳教,也到處設立分支部教會。此教雖無高尚的內容,但其能有如此熱忱的教祖,便有許多人們受其感動而加入該教。因此,該教的本部,十年前即花了二億日圓的建築費,由名建築師丹下健三氏設計,完成了新穎偉大的修練道場。

(九)三五教

這個教派,被日本學者稱之為「神佛的寶庫」,因為它的內容太複雜了。根據該教本部印發的小冊子的說明是這樣的:「三五之三,是指中國的世界紅卍字會、伊朗的巴哈依教(Bahaism,創於西元一八四四年)以及三五教的三教,五者,是指世界所有的宗教,大別為基督教、佛教、伊斯蘭教、道教、儒教的五教。將這三大教和五大宗教融合而表現出萬教歸一的意趣,故名為三五教。」

但其將「三五」二字讀成「阿那那依」,本為「麻柱」的古語讀音,據說「麻柱」能通神道,所以假之命名。如與其他日本的新興宗教之神佛混合,或者神、佛、基督之合一思想比較起來,三五教是最完備的宗教一元論者了。尤其網羅了中國的紅卍字會,並以林出尋賢為其顧問,又收取了伊朗的巴哈依教,並曾邀請了該教主教及信者,招待到三五教的本部,故在宗教文化的交流方面有著積極的貢獻,並已召開了好多次「世界宗教者會議」。

在此須說明者,是紅卍字會及巴哈依教。紅卍字會源於中國的下層社會,經過滿洲等地的培養而得勢成為一個宗教的型態,以「至聖先天老祖」為其本尊,又以基督、穆罕默德、釋迦、孔子、老子為其崇奉的陪尊,稱其道場為道院,以共計十二卷的《太乙北極真經》為其所依的教典,嚴格地規定了信者的道規及道務。此教本為一種神祕信仰的祕密結社,但在滿洲事變以及中日戰爭的盧溝橋事變期間,教徒們挺身而出,掩埋戰歿者、救護戰病者、救濟戰場的難民,因此而受社會的讚揚。

再說巴哈依教,乃由於西元一八四四年五月,預言者伯勃(Báb意為神之門,西元一八一九―一八五○年)出現在波斯(現在的伊朗)的西拉拍市,他預言:「不久的將來,有體驗了神之聖靈的明德的領導者出現,融合世界的所有宗教,在此地上建立神的王國。」但他卻因此而觸怒了伊斯蘭教僧侶以及觸犯官憲,致被處死!至於伯勃所預言的領導者伯哈烏拉(Bahá’u’lláh)的出現,是在西元一八八六年四月,此人的本名為Mirza
Husayn
Ali,他自己宣稱即是融合世界所有宗教的領導者,結果也被波斯政府放逐出國,後來又被囚禁於麥卡要塞,終於囚死獄中。但是,由於伯哈烏拉留下了不少的教典,奠定了巴哈依教的基礎,當他的兒子成為第二代領導者時,遊訪歐美各地,始將該教成為國際化的宗教。目前,巴哈依教的信徒,在世界各地已擁有一百數十萬人之多。在其根本信條之中,有這樣的話:「人類是一樣的,各宗教的基礎是相同的,宗教是使人類合為一體的基礎!宗教能使科學與理性一致,男女平等。」從此可知巴哈依教的出現,是由於猶太教及伊斯蘭教之間的世仇宿怨,源遠流長,冤冤相報,無有已時,均由教義方面的互不相容而造成,故有先知先覺的宗教家,挺身出來為之扭轉矯正。這與印度的錫克教的產生,頗為相似(請參閱中華書局出版拙著《比較宗教學》第六章第二節)。

我們從紅卍字會及巴哈依教的宗旨,也就不難理解三五教的內容了,因其將自身和該二教並稱為三教,目的即在顯現它和該二教同樣是世界宗教的大同主義者。三五教的教主是一位名叫中野與之助的人物。若將宗教視界做衡量,以上的各新興宗教中,當然以三五教最為開朗,做為庶民信仰的宗教而言,當不無有其可取之處,但要講到高深博大,對於這些新的宗教來說,就未免要求過高了。

三、日本佛教的現勢統計

首先,在未介紹日蓮宗系的新興教團之前,把日本佛教現有各派系的名目、人數、寺院、傳教師數字,做一概略的介紹如次。

(一)天台宗系

1.天台宗(本宗):六十萬三千四百七十人。

2.和宗:二百零一萬五千五百五十人。

3.念法真教:四十二萬九千三百零六人。

4.孝道教團:三十六萬五千九百二十人。

其他尚有十七派,共計二十一派,總人數為四百五十四萬五千四百四十三人。其中包括傳教師一萬四千一百零五人,內有四千六百零八名女性教師。寺院、教會、布教所共為九千三百五十八所。

(二)真言宗系

1.高野山真言宗:五百四十三萬三千九百人。

2.真言宗智山派:一百一十七萬三千八百二十四人。

3.真言宗醍醐派:七十二萬八千七百零五人。

4.中山身語正宗:五十六萬六千六百六十人。

5.觀音宗:四十八萬八千人。

6.信貴山真言宗:四十五萬五千二百三十人。

7.真言宗豐山派:二十五萬五千零八十六人。

8.真言宗大覺寺派:二十八萬九千二百二十人。

其他尚有四十派,共計四十八派,一千一百七十四萬八千四百二十三人。其中包括傳教師二萬三千九百四十六人,其中女性教師占四千六百六十九人。總計有寺院、教會、布教所一萬八千零九十三座。

(三)淨土宗系

1.淨土宗:三百五十八萬七千八百六十四人。

2.淨土真宗大谷派:六百七十一萬零四百六十九人。

3.淨土真宗本願寺派:六百三十六萬八千七百四十二人。

4.黑谷淨土宗:四十萬零四百人。

此外尚有二十一派,共為二十五派,一千八百四十五萬九千二百六十九人。傳教師四萬三千一百二十三人,內有女性教師三千零五十四人。寺院、教會、布教所共計三萬一千六百零八所。

(四)禪宗系

1.曹洞宗:五百四十七萬八千二百零一人,寺院一萬四千六百九十六座,僧侶教師數字為一萬五千八百五十八名,內有女性一千四百一十人。

2.臨濟宗妙心寺派:一百七十五萬七千四百五十人。寺院三千四百三十五座,教會七個。

3.臨濟宗方廣寺派:五十八萬八千九百人。

4.臨濟宗大德寺派:五萬五千九百人。

5.臨濟宗建長寺派:八萬九千零二十八人。

6.臨濟宗圓覺寺派:十五萬九千七百人。

7.臨濟宗佛通寺派:十五萬零三百八十人。

8.黃檗宗:十八萬人,寺院四百七十八座,傳教師三百九十人,內含女性二十六人。

其餘尚有十五派,總計二十三個派別,八百九十一萬零七人,內含傳教師二萬二千三百四十四人,內有女性二千一百二十三人,禪宗各派,以曹洞宗的女性教師人數占第一位。寺院、教會、布教所共為二萬一千二百所。

(五)律宗

一萬一千八百七十八人,寺院二十四座,教會十三所。教師六十五人,沒有女性教師。

(六)真言律宗

四十萬零六千五百人,寺院八十三座,教會一所。傳教師九十九人,其中有十一位是女性。

(七)法相宗

三萬四千零六十四人,寺院三十七所,教會五十七個。教師五百二十七人,其中一百四十六人為女性。

(八)華嚴宗

九萬九千八百八十五人,寺院四十八座,教會二十八處,布教所八十八個,總計一百六十四座。教師七百六十七人,其中三百八十九人是女性。

(九)聖德宗

即是奈良的法隆寺派,本為法相宗,到了戰後,由現任的管長脫離了法相宗而獨立成立為聖德宗,信徒一萬二千零三十三人。教師二十七人,中有八位是女性。寺院二十四座。

(一○)不動宗

七十二萬八千四百一十二人。教師二百五十四位,含女性百名。寺院二十座,教會三十三處,計五十三所道場。

(一一)日蓮宗系

1.日蓮宗:此為日蓮聖人所創的正統日蓮宗,二十五萬人。教師六千三百四十七人,含有四百六十位女性,寺院四千三百一十一座,教會三百四十九處,布教所二百九十一所,共計四千九百五十一個道場。

2.日蓮正宗:這便是為創價學會及公明黨所依附的一個舊派的新宗,等到後面再為詳細說明。人數達一千五百四十六萬七千三百九十名,專職的傳教師卻只有二百八十九人,其中僅有一位是女性教師。寺院也僅二百九十二座,教會九處。這是真的日蓮正宗的傳教師或僧侶,至於創價學會,卻另有組織系統的,不過假借日蓮正宗之名而行罷了。

3.法華宗(本門流):三十五萬五千三百八十二人,傳教師六百三十二人,內有一百零五人為女性。有寺院三百五十一座,教會一百四十二處,共計四百九十三所。

4.本門法華宗:二十六萬五千八百三十人,傳教師四百一十六人,內有一百四十三人為女性。寺院一百零九座,教會三處。

5.中山妙宗:五十五萬五千七百五十人,傳教師三百八十二人,中有一百三十九人為女性。寺院十八座,教會八處,布教所二百七十九所,共計三百零五個道場。

6.大乘教:五十三萬六千三百五十三人,傳教師二千一百零八人,女性占九百三十四人。寺院一座,教會五十三處,布教所四百九十六個,共計五百五十個道場。

7.本門佛立宗:二十二萬六千六百五十一人,傳教師六百六十九人,中有八人是女性。寺院二百三十九座,教會十八處,布教所七所。

8.靈友會教團:四百二十萬一千四百八十二人,傳教師一千九百六十四人,女性占五百五十一人。但它的教團道場,僅有三處教會為其中心,既無寺院也無布教所。

9.妙道會教團:十五萬四千九百七十八人,傳教師三百四十八人,女性超過半數,占二百一十人。教會四處,布教所三百三十所。

10.妙智會教團:六十六萬四千五百四十八人,傳教師一千三百六十九人,女性也超過半數,占六百九十人。教會五處,布教所五百五十七所,共為五百六十二座道場。

11.佛所護念會教團:八十四萬九千三百八十七人,傳教師三千七百五十七名,女性占大半以上為二千零四十一名。教會四處,布教所二千二百二十二所。

12.法師會教團:十四萬零三百一十二人,傳教師三百一十八人,中含女性一百八十八人。教會一處,布教所五百五十一所。

13.立正佼成會:二百九十五萬零一百五十人,傳教師一千六百二十二人,內含女性一千一百二十人。教會二十所,布教所一百七十三所。

此外尚有二十四個支派,共計三十七派,二千七百二十一萬四千六百零六人。傳教師二萬二千九百九十人,中有女性教師七千七百五十四人。寺院五千九百零二座,教會一千零八處,布教所五千六百九十一所,共計一萬二千六百零一個道場。

此外,以支派數字而言,真言宗系占第一位,計四十八派;日蓮宗系占第二位,計三十七派;淨土宗系占第三位,計二十五派。以總人數而言,日蓮宗系占第一位,計二千七百二十一萬餘人;淨土宗系占第二位,計一千八百四十五萬九千餘人;真言宗系占第三位,計一千一百七十四萬八千餘人。以傳教師人數而言,淨土宗系占第一位,計四萬三千一百餘名;真言宗系占第二位,計二萬三千九百多名;日蓮宗系占第三位,計二萬二千九百多人;其次為禪宗系,計二萬二千三百多人。若以道場的數字而言,淨土宗系占第一位,計三萬一千六百多所;禪宗系占第二位,計二萬一千二百所;真言宗系占第三位,計一萬八千餘所;日蓮宗系占第四位,計一萬二千六百餘所。

從此統計數字的介紹,我們可以明白,今天日本的佛教大勢,乃是左右在日蓮、淨土、真言、禪宗的四大派系之下。

尤其日蓮一系,已執日本佛教之牛耳,日蓮系下的新興教派,甚至不以道場的數字及專職的傳教師數字見長,它的影響力及化導力,卻超過了其他以道場數字及傳教師數字見著的派系。

由此可以想見,今天正在活動於人群大眾之間的日本佛教,並不依賴寺院的、專職的傳教師為主,而是和大眾打成了一片的信仰者的本身,各人皆負起了傳揚佛法並使佛法成為現實生活化的責任。

四、日蓮宗系的新興教團

日蓮宗的大肆活躍於今天的日本,如上所說,並非以正統的日蓮宗為主流,乃以日蓮系下的新教派做為主幹,但它既出於日蓮系下,必然是因日蓮的精神最像日本人,也因日蓮富於創革的性格,所以繼承日蓮系統而使日本佛教走上革新的道路。至於這條革新的道路是否正確?是否也能適合今日世界的其他各國的民族背景和時代環境?當然是個極大的問題。

由於既成宗派的寺院固守,以及其他原因(有時間的話,我將把日本舊有佛教各宗的教勢逆轉的原因,寫一專文報導),脫離了現實社會的人群大眾,故有新宗教的紛紛出現。日本的新宗教,大別可分為新神道運動者,以及新佛教運動者的兩大流(在昭和二十六年,即西元一九五一年申請宗教法人登記的新宗教團體,達兩百多個),前面介紹的九個教派,是屬於新神道運動的較大者。現在要介紹新佛教運動的新教派了。若以活動的勢力強弱而分次第,則以《法華經》系統,主要是日蓮系統的占首位,由日蓮宗分出了「國柱會」、「正法會」、「本化妙宗聯盟」,另外尚有三大流,到以下介紹。其次是天台宗系統,出了「念法真教」(現有信徒四十二萬以上)、「孝道教團」等。再次是真言宗系統,出現了「解脫會」(現有十三萬三千多名信徒)、「真如苑」(現有十四萬人)等。又次為禪宗系統,出現了「一畑藥師教團」(九萬四千餘人)、「洗心教團」(三萬二千餘人)、「如來教」(三萬二千餘人)等。最後是淨土宗系統,出現了「佛教真宗」(三千二百人)等。此等新興的佛教教派,和既成佛教(係指成長於奈良及鎌倉時代的各宗派)的最顯著不同點,便是無不置重心於現實人間的幸福的追求與鼓舞,所以將佛教信仰和實踐,付之於每一個信徒的現實生活,不再仰求寺院僧侶的代為祈福。實則,正由於日本的寺院僧侶,公開地蓄妻生子和不拒肉食之後,已和一般的俗人無異,故致失去了一般信徒的向心和信心。但是,那些新興的各佛教教派,究竟算不算是正統的佛教?能不能被視為是由根本佛教的源頭承繼下來的?甚至是不是可以稱為佛教,在日本的學者之中,即使對此最有研究的人,也不敢斷然地肯定或否定,因為它們相當複雜,變化多端,真有令人眼花撩亂之感。

然從大致上說,這些新的佛教教派,有的是由既成宗派之下分裂出來,大多數則是在其自創一派之後,再引用既成佛教之中某派的宗祖,做為其崇拜的對象,卻不從屬於該宗的既成教團。在今天的日本佛教界,最引人注目的新教派,是屬於日蓮宗系,所以本節選定日蓮系的新教派做為標本,向讀者介紹。

日蓮系下的新教派,大致又可分為三大主流:

(一)身延山的日蓮宗系

以「靈友會」為主,後來又由「靈友會」分裂出了「孝道教團」(此一教派分裂出來之後,即歸比叡山的天台宗系,脫離了日蓮系)、「立正佼成會」、「佛所護念會」、「法師會」、「妙智會」、「妙道會」、「正義會」、「思親會」、「大慧會」、「大慈會」、「希心會」等十多個新教派。身延山是日蓮聖人曾經住了九年,並且是日蓮的埋骨之所,今為日蓮宗的總本山,有機會當以另文介紹。但是此處所謂身延山的日蓮宗系,並不意味著靈友會等的新教派是由身延山的日蓮宗分裂或脫離而來,也不是說這些教派是受到身延山的許可而創立的,不過是在靈友會等方面,自以日蓮聖人為其宗祖,予以崇拜,並去身延山參禮而已。

(二)富士山的大石寺系

此即是日蓮正宗的一系,所謂日蓮正宗,乃是日蓮門下六位大弟子(稱為六老僧)之一的日興(西元一二四六―一三三三年)所創。本來在日蓮臨終前所選六人,均在身延山守墓,後來,其中的日興,因與身延山的護法檀越主不和,便離開身延山而到富士山創建大石寺,並以主張「本勝迹劣」成立一派。明治五年,法令一宗一管長制度實行時,稱為日蓮宗興門派;明治三十二年,改名為日蓮宗本門宗;明治三十三年,再改名日蓮宗富士派;到了大正二年,始改成現名日蓮正宗。以大石寺為總本山,下轄二百餘座末寺。從歷史上看,此派不算新派,但是由於此派派祖日興所主張的「本勝迹劣」等的思想,深受創價學會的欣賞,因此為其依附利用,創價學會也把大石寺視作總本山了。但在組織上,依然各自分立,例如大石寺日蓮正宗的現任管長為僧侶細井日達,大石寺創價學會的現任會長乃是池田大作,名同實不同。

(三)本門法華宗系

此派的派祖是日隆(西元一三八五―一四六四年),所謂本門法華宗,即是將二十八品的《法華經》,判為迹門和本門的兩大部分,並以天台智者的思想是迹門,日隆專弘《法華經》本門的由〈從地涌出品〉〈囑累品〉的八品,故到明治九年,獨立一派時,稱為「日蓮宗八品派」,明治三十一年,始改為「本門法華系」。由此派開出的新教派,則有「本門佛立宗」、「日蓮主義佛立講」、「在家日蓮宗淨風會」、「本派日蓮宗」、「日蓮法華宗」、「本門經王宗」等。其中當以根本宗派的本門法華宗較盛,也僅二十六萬五千八百多人;新派中則以本門佛立宗最盛,據說現有信徒二十萬世帶(戶口),約四十八萬餘人;在家日蓮宗淨風會,不過二萬四千多人;日蓮主義佛立講,僅得二千餘人。因此,若以活動的力量而言,比起前面兩流的上百萬上千萬的信眾數字來,這一流是不足輕重了。但要講到日蓮宗系在近代做為新興教派的發端,仍得先從「佛立講」說起,其次再說靈友會等各教團。

1佛立講

佛立講的成立,使日蓮教系進入了新時代的歷程的第一步。佛立講的開祖是長松日扇(西元一八一七―一八九○年),最初宣傳他的信仰,是在西元一八五七年於他的故鄉京都的蛸藥師地方。據說長松日扇自幼即善書畫,十七歲時學日本的國學(古典學)及歌道(和歌學),嗣後在他布教之中,這兩門學問給他幫助不少,事實上他也遺下了數千首自作的和歌。他雖出生於淨土宗的家庭,但卻與日蓮系的日隆有緣,二十九歲時便到日隆系的本能寺,讀了日隆的遺著,旋於三十二歲那年,在淡路的隆泉寺出了家受了戒。但他的信仰,不在於為求治病,因他自幼喪父,對於淨土及禪深感親切,並在能勢地方做了一週間的歌唱修行,得到了他的宗教經驗。出家後經五年的修行自勵,三十八歲時,便在他的故鄉一個名叫谷川淺七的信徒家裡,開演了他的本門佛立講。那時聽眾,不過四人(淺七夫婦和淺七的下人)而已。後來,他的對象是以德川幕府末期的京都及大阪地方的商人及手工業者做基礎,展開了他的宗教活動。但是,他也和所有的新宗教者一樣,遭到了「法難」,因其信仰的特徵之一的「謗法掃除」之受到誤解,故在開講後第十年(西元一八六八年),即被明治政府逮捕入獄,後來他有「三度入獄,八處驅逐」的慨嘆,但終未能動搖他的傳教信念。

至於佛立講的主要特徵,大致如次:

第一,教義方面的特徵:要理解佛立講,必須先理解日蓮。日蓮出現於日本的中世時代,當時日本的神祇信仰相當複雜,日蓮卻斷然地站在「《法華經》一乘主義」的立場,排擊「雜亂勸請」的神祇崇拜,折伏「邪宗」,乃至說出了「念佛者無間地獄業,禪宗天魔所為,真言亡國之惡,律宗國賊妄說」等激越的話,目的是在一心宗奉法華的純淨化,所以日蓮是一位不妥協、不盲從、不附和時流的宗教家。長松日扇便繼承了這一精神,而主張「謗法掃除」,此後的創價學會,也是這一精神的極端發揚者,對於神道系的「邪宗」以及佛教系的既成教團,不顧一切地加以攻擊與折伏,以證明其信仰之純一和實踐之一貫。佛立講主張將佛教系的諸天神像及菩薩像送出佛殿,禁止禮拜佛像、佛畫,命令燒卻神龕、神位、神具,因此而招致當時通俗信仰者的強烈抵抗,被禁止天主教宣傳活動的當時政府視作天主教徒關了起來,到了昭和初期,又被軍國主義的日本政府強迫他成為神社的信徒,但他忍受了最大的痛苦之後,依然奉行他的信仰。因此而在長時間的歷練之中,也吸收了不少的信徒。

第二,信仰方面的最大特徵:是「唱題行」的徹底奉行。這也是做為日蓮系信仰的當然結果,因在日蓮以為佛法的修持,若捨唱念「南無妙法蓮華經」的經題之外,別無更好的捷徑。日扇雖沿日蓮的路線走,但在讀誦《法華經》時,卻主張只〈神力品〉的一節,所以日扇的信仰,乃是走向在家主義的路線了,因為他使法華信仰更進一步地單純化了。

第三,對現世利益鼓吹的特徵:關心現世利益,乃是此後其他日蓮系新教團的共同特徵,但是日扇做了這一特徵的先驅者。因在佛立講的理論,主張「理證」、「文證」、「現證」的三階段。現證即是以現世的利益,促使末法時代的惡人,走進《法華經》信仰的發心之門,用以證實《法華經》的真實不虛,所以又分初心、中心、後心的三個層次進入法華信心的決定階段。此乃由於進入佛立講信仰的大眾,初多為了現世利益的目的而來,例如包圍著他的京都、大阪、神戶等地的商人及手工業者,除了為求現世利益,很少是為了信仰而信仰的。因此,他也為人治病,乃是用的供於佛前的淨水。由於這種現世利益的鼓吹,便使他也像天理教、黑住教、金光教等一般,很快地獲得了不少的信徒。

第四,布教方面的特徵:這是使得日蓮宗走向在家主義的又一創發。日扇本人雖是在法華宗寺院出了家的僧侶,但他自己卻努力於僧俗一體的教團活動。他在廣大的民間,積極地組織不固定的講社,也就是把布教的場所從以前的寺院中遷出來,分散到信者們自己的家中去,這種稱為「御講」的方式,乃是極其別致而且收效廣大的布教活動。不過,此在以前,淨土真宗的蓮如(西元一四一五―一四九九年)的門徒集團,已經用過一種名叫「法座」的方式。日扇適時應用,又為此後的靈友會及立正佼成會開了先風。佛立講的「御講」或「法座」為中心的布教方式,促使每一位信徒均能自發地積極地參加活動,並且訓練自己成為虔敬的信徒,也成為接引初信者的傳教師,以此比起寺院中心及僧侶中心的既成各宗信徒,在宗教的情緒、精神的團結及信心的強固方面,無疑是好得多了。

另有一個特徵,便是「助行」的強調:「講」屬於正行,「唱題」稱為助行。常常為了消災除病,數人乃至數十人聚集一堂,敲擊木魚,齊聲唱念法華經題,往往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做著集體修行。

正由於日扇本人是僧侶,他的教團雖走在家主義路線,仍許有僧侶(教務員——辦理教團行政的人員)的存在。這一特色,後來也為靈友會、立正佼成會、創價學會等各大新興佛教教派所採用。

2靈友會

前面介紹的佛立講,發生於江戶幕府末年的京都,漸次普及於全國,但是,做為日蓮宗系新興教派之雄者,乃是起於大正之末的東京一隅,迄昭和之後,始大肆發展,然在佛立講到靈友會的這段時期中,尚有田中智學(西元一八六一―一九三九年)的「國柱會」(田中於明治十四年,脫離日蓮宗僧籍,主倡在家佛教,明治十七年成立「立正安國會」,大正三年改為現名),以及本多日生的「顯本法華」的運動,活躍於其間,因此,靈友會的創始人久保角太郎,也是經過了此兩教派的媒介或信仰而成立為他自己的靈友會。此也正如佼成會的庭野日敬,也是經歷了國柱會及靈友會,才創出自己的新派。所以,田中智學及本多日生,在近代日本佛教史上也頗受重視。

大正及昭和之間出現的新宗教,似乎有一個相同的模式,那就是由女性擔任神媒的職務,由男性負起教團組織和教義理論的責任。例如大本教的出口直子與王仁三郎,靈友會的小谷喜美和久保角太郎,佼成會的長沼妙佼和庭野日敬,都是在一男一女的相互配合之下,站上了教祖的位置,但他們除了宗教的合作之外,均非夫妻關係。

靈友會的久保角太郎,生於千葉縣的小湊地方,後至東京,跟一位經常出入於宮內省的工匠做學徒,他認真地學精了這項手藝,便被當時一位擔任著「宗秩寮總裁」職務的仙石子爵看中了,使他做了同姓本家老久保家的養子,也使他最初接觸到了法華信仰。此後又接觸到門跡村雲尼公,這是仙石給他的機會,因為仙石就是國家主義中心的「國柱會」系統的信奉者,村雲尼公是當時的會長。角太郎進入了法華信仰的生活圈中,因和他原來的宗教環境不同,在他內心不免產生一種複雜的感受,結果又有一位叫作西田俊藏的奇異人物,使他確定了法華信仰的基礎和熱忱。

角太郎和靈友會的另一女性教祖之最初配合搭檔,是在若月チセ於中山法華經寺,組成的「行者修行」於大正十四年解散之後,便物色到了他的二嫂,那就是小谷喜美的和他合作,使他完成了發展靈友會的第一步。

小谷喜美於神奈川縣三浦郡的一個貧農之家,十七歲時即與一個漁夫結婚,不久夫死,她便到了東京,輾轉謀生,結果在二十五歲那年,又給一個比她大了十五歲並且已有三個孩子的男子做填房,那個男子便是角太郎的二哥,他給小谷家做了養子,所以叫作小谷安吉,在東京的本鄉地方,經營低級旅館,後來因為安吉生病而使喜美和角太郎見面,同時也就成了法華的信仰者。

角太郎的法華信仰的形成,開端於中山法華經寺的「行者修行」,那是一種民間信仰,所謂薩滿的神鬼迷信和日蓮宗末端,如田中智學及本多日生之流的信仰型態的結合。因為這些信仰者星散於東京各地,靈友會便像星群之中的月亮,迅速地成長為光芒四射的新月。甚至有些日蓮宗等各既成教團的分子,也加入了角太郎和小谷喜美的靈友會。這個宗教之所以命名為「靈友會」,原因在於強調對於各自祖靈的崇拜供養。這是從日本神社信仰的歷代英靈的祖神崇拜而來,也是民間鬼神信仰的另一姿態,它之不同於以前的民間迷信者,便是一邊不放棄祖靈供養的要求,同時鼓勵依據《法華經》的教義,對於菩薩道的實踐。這也正是靈友會的高明處,投合日本的民族性,同時更深一層地探求佛法救世的根源。祖靈崇拜是民間的固有風俗,菩薩道的實踐又是著重於社會現實利益的謀求,所以走上了大眾化、世俗化的宗教路線。後來由這系統分裂出來的各宗派,也都共同採取此種方式,例如立正佼成會,直到現在依然遵守著靈友會的這個路線。

靈友會的另一特色,乃是舉出日蓮的〈立正安國論〉等對於國家保衛的遺著,加以宣揚奉行,這在天皇制國家的日本而言,非常適切,以天皇為中心而期待並促成「常寂光土」的在現實的人間實現,這種思想,尤其在明治天皇的「神政復古」的希望之後,使得當時的軍人、官吏和都市的中層人士,投入了靈友會。再從目前靈友會本部的莊嚴的彌勒看來,可知該教派對於將來人間成佛的彌勒的盼望,是如何地殷切。彌勒是誰?便是天皇的本尊,彌勒下生,世界即有仁王以正法治國。若退到此一理想的背後,窺視靈友會的心理,不過是將國家主義及家族祖靈崇拜的佛教化或美妙化而已。

靈友會創始於大正十四年,但在中日戰爭期間,信徒激增,終戰後不久,即擁有三百萬人以上,可以看出,它乃是以日本的軍國主義、國家主義、天皇政制做其精神的後盾之下,成長出來的佛教新宗。但是,正在其長足進展的時期,內部便產生了分裂現象,大多是由該會的各地區支部長宣布脫離該會,另行自創教團。例如昭和十一年,分出了孝道教團;同年靈照會獨立;十三年思親會脫離母會;同年又分出了立正佼成會;昭和二十五年則有法師會教團、妙智會教團、佛所護念會教團等的獨立;二十六年又有大慧會教團、妙道會教團、正義會教團等離開母會而自立門戶。

其中原因何在?乃因靈友會的信仰,除了套用日蓮宗的東西和利用天皇政制及國家主義做為背景之外,別無特長,所以誰都可以自立一派。同時,到了第二次大戰終結之後,民主思想抬頭,崇美之風高揚,美國的基督教徒均可擺脫所屬教會,另行開創一個新的教會,日本的神佛兩系當然也可以模仿著做的。

現在再將靈友會中脫離而來的幾個教派,簡要地做一介紹如下。

3孝道教團

此一新教派的創始人是出生於關東茨城縣的岡野正道(西元一九○○―?年),十九歲時他到同為關東地區的埼玉縣天台宗派下的星野山無量壽寺出家,這是他與日本天台宗思想的結合,後來又參加了靈友會,接觸到了日蓮精神,以及祖靈崇奉的民間信仰,這便使他構成以天台宗為立場、以靈友會為橋樑的新教派的理想。終於在昭和十年岡野正道三十六歲時,脫離靈友會,自創天台宗系的在家佛教教團。但他仍舊極端重視靈友會主張的祖靈崇拜,且以為人的佛教,首應實踐尊祖的孝道,這也正是「孝道教團」之稱為「孝道」的原因。靈友會淵源於佛立講,佛立講導源於日蓮宗,日蓮本人曾經參學於天台宗的比叡山,日蓮以《法華經》為其皈宗的極致,天台宗也以《法華經》為根本教典。到了岡野正道,接受日蓮宗系靈友會的新方式,回過頭來再肯定天台宗的教義,倡導其所謂「事理平衡」的一派,既受新風氣的洗禮,也受老傳統的沐浴,兩方受惠,真可算得極穩當的一條路線。因此,於昭和二十七年,自比叡山延曆寺,請到由最澄傳教大師(西元七六七―八二二年)在中國帶回日本的佛舍利,供奉於橫濱市的孝道山。昭和三十五年,又從比叡山請到了係由最澄傳教大師親自點燃的「不滅之法燈」,據說此燈一直點了一千七百餘年,未嘗熄滅,現在傳給了孝道教團的岡野正道,這對他的聲望幫助很大。

除了在日本國內的活動,岡野正道也極注意向國際發展,一九六一年訪問了印度、錫蘭、尼泊爾、臺灣等地,一九六二年又和其妻訪問美國,同時把他們的兒子帶去了美國,一邊傳教,一邊留學。說起岡野的太太貴美子,乃是新教團中特別的一個例子,夫婦兩人一唱一和,丈夫擔任教團的統理,太太擔任副統理,且在許多重要場合均由貴美子出面講話,她的主要工作是以靈能對教團做教化指導,說穿了即是以神媒或巫術向信徒傳教,這也是日本新興宗教的共同特徵之一。

也和其他新興教團的教祖一樣,孝道教團的岡野夫婦,培植自己的兒子成為繼承法統的人選。例如靈友會教祖久保角太郎的兒子久保繼成,是東京大學大學院出身,專攻宗教學。立正佼成會的庭野日敬的兒子庭野日鑛,是立正大學大學院出身,專攻佛教學。孝道教團統理夫婦的嗣子岡野正貫,是早稻田大學大學院出身,又留學美國的克萊蒙頓大學,專攻比較宗教學,正貫的太太岡野鄰子,也是該校攻讀比較宗教學的留學生。他們這個宗教家族的兩代四個人,我都見了面談過話,覺得鄰子的精明能幹、談吐風度,也不在她婆婆貴美子之下,這個教團的繼續發展似無問題了。以上所舉三個教團的第二代,均在各自的教團中,擔任青年運動的領袖,對於青年的吸收領導、組織訓練,以及種種活動,也均做得相當成功,如果你有機會參觀到他們的青年大集會時,那種上千上萬的青年人會場,便會不由你不信他們的確有一套方法,但是絕對不是玩魔術。說明了也不稀奇,他們以投合青年人心理的各種活動鼓舞青年,這種活動是學自基督教的,在我們臺灣,佛教之中雖見不到,天主、基督等教會老早在做。不過,鼓舞青年運動,是先要有了錢才好辦,因為青年們本身是不會有多少錢奉獻教會的。這就是現世利益之鼓吹的事實證明,他們的確能為青年的身心方面,帶來不少的利益。但此乃是相輔相成的,今日的青年學生,明日就可能成為社會建設的從業人員,投了資,必然有回收。所以,創價學會,特別標出「戰鬥的青年部」,用以強化青年的組織和青年的教育。

再介紹孝道教團的特徵,約可分為四點:

第一,尊奉聖德太子(西元五七四―六二三年)的在家菩薩精神:聖德太子為其姑母推古天皇說法之時,曾於俗服之上披著袈裟,宛如沙門,而以優婆塞自居。並作有《法華義疏》(三卷)、《勝鬘經疏》(一卷)、《維摩經義疏》(二卷)。因此,孝道教團主張以「真俗一貫」的在家佛教姿態化世。

第二,主張「男女同道」:即是男女平等的修行教團,凡在舉行法要儀式之時,所用儀節均以男女各半組成「式眾」(儀隊),服裝劃一、隊形嚴整、儀態端莊,男子獻燈、女子獻花及獻香。孝道教團以「威儀即佛法」的觀點,將男女大眾平等納入教團之中,這在以前的日本是見不到的。

第三,舉行法要(佛事)之際,有導師及副導師各一人:也即是一男一女,導師領導會眾合唱法華經題,副導師接著帶同大眾讀誦三皈依文、《法華經》的〈見寶塔品〉〈壽量品〉,一則表示男女同一儀式修行,同時也表示了他們以本迹不二的壽量本佛,做為皈命的對象。這與日蓮所說「本勝迹劣」的思想不同。

第四,以藝術的型態表現宗教的信仰:孝道教團將神道儀式中所用的浦安舞,改良為比叡舞,用之於佛教儀式,除了採入舞蹈音樂以美化法式威儀中的氣氛之外,他們的儀服、法衣、服裝也特別講究,凡是參加的人均有規定的服飾,我曾參觀過他們的佛誕節慶典,看他們那些一套又一套、一隊又一隊,花色不同、形式不同的儀服和儀仗,真能令你有置身於兜率宮中,看彌勒道場的繁華景象之感。

這四個特徵,歸納起來,不外乎在家菩薩的型態、男女平等的待遇、藝術方式的表現,相加起來,便是適應時代潮流的產物。實則也唯有設法適應時代環境,才能獲得時代大眾的擁護。

孝道教團在教化布道方面的努力,也頗值得介紹。它的總部設於橫濱市的一座山頭上,那也是其關東地區的中心。在東北有六個縣的信徒,則以設於山形市的東北別院為其中心。又以靜岡為中心,伸展到東海、中部、關西、南九州、四國、北海道,以及琉球。國外則分布於錫蘭、尼泊爾、北美、巴西。不是僅僅做流動性的傳教,乃是真的在各地區設立分支部,做長久的傳教活動。

在國內的布教方法很多,自昭和二十八年起,即利用廣播電台播送《熱益正法的正義》,現在發展為六個電台,於每週星期日早晨的時間播送佛陀的無限慈悲之音。

對國外方面,除了在巴西也利用電台播送岡野夫婦的錄音節目《佛法與孝道》外,又運用擴音器、唱片、收音機、錄音帶,裝置於傳道車上,做巡迴布教,同時也運用電影放映機及幻燈機,以畫面宣流正法。

在教團的本身,更有固定的年中、月例、每日的布教及式典的活動,並且要求每一個信徒無論如何得參加活動,同時也要求信徒們勸誘未信者去參加,結法緣,得法樂。

孝道教團的年中行事有:(1)元旦祭(為個人祈幸福,為世界祈和平)。(2)彼岸大法會(感恩祖先的遺德,即是春秋兩次的祖靈祭)。(3)釋尊聖誕之花祭(日本稱慶祝佛誕為「花祭」,孝道教團每年以新曆四月八日為中心,一連活動三、四天,最熱鬧的是在橫濱市內做化裝的花車大遊行)。(4)七月的盂蘭盆會。(5)八月十八日的佛舍利供養大法會。(6)十二月八日的佛成道會。(7)二月中舉行的青年辯論大會(使青年們各抒所見,如何實踐佛法以淨化社會)。(8)運動會(由青年會策畫,使不分老少的全體信徒參加運動,而忘卻彼此間的年齡隔閡。名為運動會,實則是敦睦會的性質)。(9)七五三參詣(十一月十五日是日本的孩子成長節,當男孩三歲、五歲,女孩五歲、七歲時,那天要進神社謝祖)。

每月之中的行事則有:(1)寶藏大黑天御開帳(大黑天是日本人信奉的財神,但是孝道教團卻以每月第一天的早晨,教導大家行孝道、淨化社會、感謝師長)。(2)青年修養會(每月的第一及第四個星期天,教育青年們如何實踐佛的教理)。(3)本部供養會(每月的十二及二十四兩天,教導一般信徒做佛法的供養)。(4)報恩感謝日(每月的第九天,感謝世間給我們生存和幸福)。(5)本部御修行(每月十日,促使人格的向上以及信心的把握和真誠的體驗)。(6)六齋日參詣孝道山,持不殺生戒(實則僅是每月的一日及十五日兩天)。(7)星期日講座(每週星期日早晨,由正副兩位統理,做定期說法)。另有每日朝時參詣,做一般的會談,指導信徒如何走上幸福的人生坦途。

我們看了孝道教團的各種例行的「行事」名目之後,不難了解他們是遵行著日本的舊時風俗,又加進了《六方禮經》中所示的做人條件,令以修訂分配,便成了孝道教團推展教化的例行佛事。

在組織方面,也有可介紹的:(1)孝道壯年會,此會以已婚的男子為組成教化活動的核心,並做孝道婦女會、青年會、少年健兒隊等活動的支援者。所以這是推動孝道教團各項工作發展的主體,會員均應做到「教行兼顧」,求道及行化並重,每月要舉行一次以上的集體學習,學習教理,同時也對日常的求道生活檢討反省,防止倦怠。經過長時期的這種訓練之後,往往就培養成了下級及中級的幹部,支部及分部的部長。(2)孝道婦人會,此會以教團布教活動之參與,以及青少年的保護和育成為職責。她們以內在的嚴肅與外表的和善,力行菩薩道為本務,街頭的勸募、災害的救助、孤兒的慰問等,均是她們的工作。為了篤信正法,她們可以不惜身命,來對社會做積極的救濟。(3)孝道青年會,這是孝道教團培植第二代生力軍的大本營,教育青年們如何淨化這個混亂的人間社會,如何實踐正法的人間生活,並且教導青年們去向社會呼籲宣揚,對自己要求力行。現在已有十五個地區,成立了青年部的組織。每月召集部會一次,鼓勵教行的鑽研。教他們上街頭說法,驅著弘法車輛,到處傳播《法華經》的法音,已經遍及日本全國。除了學法及弘法,青年會中尚設有合唱部、華道部(插花)、茶道部、棒球部、圖書部、文化部、劍道部等的組織,日本青年所喜歡的各項活動,幾乎網羅無餘,青年會之有聲有色,這是主要因素之一。(4)孝道健兒隊,這是對於少年少女的教育機構,其中分設男童軍(Boy
scout)、女童軍(Girl scout)、幼女團(Brownie scout)、幼童團(Cub
scout)等四個組織。分別接受佛化的情操教育,每週日則受圖畫、音樂、鼓笛等的訓練。一年的四季,又舉辦四次野外露營訓練的活動。

從這四種組織看來,壯年會的負擔最重,但是,孝道教團卻有方法使得他們為信仰而付出力量來,用的什麼方法?除了以上所舉的四種特徵之外,恐怕就是日本這個民族的特性,以及戰前戰後正在恐慌浮動著的日本民心,做了它的最大後盾罷。

順便值得一提的,在日本二百多個新興宗教之中,與臺灣最友好的,便是孝道教團,曾經邀請臺灣的佛教團體,做過兩次招待訪問。中國文化學院的張其昀先生,特別授了岡野正道的名譽哲士頭銜,現在有三十多名臺灣的留日學生(非佛教的關係而來),正在接受著孝道教團每月五千日圓的補助費,於集中領款之日,除了聽聞佛法,還有一餐招待。但該教團尚未向臺灣政府提出在臺灣設立支部的要求。

4國柱會

此會由死於昭和十四年的田中智學所創,本部設於東京都的江戶川區,現有教會七十二處,布教所十座,教師僅十八人,會員也只得一萬三千多人,出有機關雜誌《真世界》月刊一種,每期印銷一萬五千份。但它卻為靈友會之出現做過橋樑。田中智學本為日蓮宗的僧侶,後於明治十三年自動脫離日蓮宗,主倡在家佛教的建設,遂於明治十七年成立「立正安國會」,在東京各地宣揚他的宗旨,大正三年改稱「蓮華會」,同年又改名為「國柱會」,他信奉立正大師(日蓮)立教的主義為根本,並且予以實行,但其所依的教典,除了《法華經》,尚有《無量義經》《觀普賢經》。每年的二月,行有新年賀拜式、涅槃會、宗祖降誕會。四月舉行佛生會、立正會。七月舉行顯正會,其他尚有精靈迴向和日夕勤行禮拜,每月有青年會及一宿講習會,每週有修行練習會及《日蓮聖人遺文》講義。此外則有身延山日蓮靈墓及鎌倉等地的日蓮靈蹟巡拜。但在今天,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教派而已。

5正義會教團

本部設於千葉縣的市川市,派祖山口義一,自昭和八年(西元一九三三年)起,本屬靈友會的會員,但到戰後的日本,新興教派紛起之際,他也於昭和二十六年脫離靈友會,自創「靈友正義會」,昭和二十八年,再改為「正義會教團」,是否受了基督教信義會之名稱的影響而稱正義會,則不得而知。在教理方面,立足於《法華經》的基礎上,同時強調並實踐祖先的崇拜供養。每月十七日為本部供養日,月例參拜為每月八日。機關雜誌出有《正義》月刊一種。現有信徒二萬一千多人,教會四處,支部四十五所,布教所四十五所,男傳教師二十六人,女傳教師三十三人。

6思親會

此會係由歿於昭和二十五年的井戶清行所創,昭和十三年脫離靈友會,昭和二十三年完成宗教法人登記的合法手續。本部設於東京都的北區。此會以日蓮所繪的十界互具曼荼羅為本尊(與日蓮宗相同),弘揚《法華經》之教義,以思念雙親及供養祖先為生活實踐的根本(此比靈友會多了「思親」一項),由安心而至精進於立正安國之大業(思親、祀祖、安心、安國,仍是日本民族宗教的心理型態)。每年二月十一日,舉行開教紀念會;二月十五日,舉行涅槃會;四月八日,行佛誕會;十月十三日,行日蓮上人入滅會。每月一日,行感謝祈願會;每月八日,行歸正式;每月十二日及二十六日,行月例法話會;每月二十日,行成鍊。一月中有寒修行、法身入神式、新年祝禱會;三月及九月,舉行彼岸供養(祀祖);六月有守護大神祭;七月有盂蘭盆會;十一月十五日有七五三祝會。另有地鎮祭、上棟式、生日頂經式及聖地的團體巡拜。出有《思親通信》及《思親月報》各一種。其實,此會乃是神佛混雜的一種民間低級信仰罷了,但它也有五萬信徒,一百五十名傳教師,道場一百零二所。

7佛所護念會教團

此一教團的創始人,本為靈友會的支部長,名叫關口嘉一,於昭和二十五年十月十九日脫離母會,成立新教團於十月三十日。以《法華經》之真理及其奧義的實踐,奉行祖先供養的在家佛教精神之弘揚為其目的,以期養成高尚的人格、促成家庭生活的幸福為宗旨。本部設於東京都的港區,現有信徒八十五萬,教會四處,支部二千二百一十八所,布教所四個,傳教師男性一千七百十六名,女性二千零四十一名。法要祭典,有四月七日的恩師年忌法要,十月三十日的創立紀念祭,每月八日及三十日為本部供養(祖先祀典)日(五日及第三個星期日為地方支部供養日),十五日為婦人修養會,第三個星期日為青年修養會,每月一次支部及準支部的法座懇談會,每月一至三次的地區青年修養會。出版有機關雜誌《佛所護念》月刊每期印銷二十八萬份,另有《白金》月刊每期印行八萬份。由此可見,這個教團的力量,也不可小視它了。

8法師會教團

這個教團的領導人是齋藤千代,自昭和十六年起,本屬於靈友會,昭和二十五年,靈友會大分裂之際,也就趁勢別立一派,名為法師會。宗旨在於宣流《法華經》的大義,並依據法華之奧義,奉行祖靈供養,以期實現家庭與國土之安穩、人類世界之和平。其實,《法華經》中並無明文可徵,佛子當祀祖靈,若以佛說,眾生生死的原則是六道流轉、永無休止的,祖先死了之後,不可能永遠為鬼,何必永遠要其千百年後的子子孫孫供養祀奉?孝親應在生前,死後追善薦福,也不應永無限期。說明了很單純,這不是佛教的思想,而是原始宗教的宗教意識,不獨日本如此,東西各民族都是如此的(此情參閱拙著《比較宗教學》第一、二章)。再說法師會的本部設於岩手縣的一關市,另有支部五十處,布教所五百零一所,傳教師男性一百三十人、女性一百八十八人,信徒總數四萬餘人。各地支部及布教所,規定指導會員做布教活動,本部每月的三日、十二日、十八日、二十三日,為主要集會日,每月三日為支部長法座,十二日為一般供養日,十八日為婦女幹部法座,二十三日為法座主修行會。在這些集會之日,做禮拜、讀經、布教體驗、教義解釋、信仰體驗,以及自我反省、彼此指導。以在家佛教為信仰的根本,亦以適應在家的大眾為布教的方針。出有會報《大法師》月刊一種,昭和三十一年刊有一種單行本《現代宗教的呼聲》。

9妙智會教團

此一教派也是從靈友會分裂出來,它的創始人是宮本ミツ,他在大正六年先進佛立講,累有修行,昭和九年又跳槽進入久保角太郎的靈友會,戰後,因不滿小谷喜美會長,故將靈友會的第七支部獨立,昭和二十五年,完成妙智會的宗教法人登記。此派基於日蓮的遺教,根據《法華經》的教說,立足於眾生悉有佛性的思想上,提倡教誡對祖先的供養,做為其在家教團的根本教義。其本部設於東京都澀谷區的代代木,共有教會五處,支部八十六處,布教所五百五十七所,傳教師男性六百七十九人,女性六百九十人,信徒有六十六萬四千五百多人。每月一日為支部長及職員修行會,本部及地方教會以每月的十四日及二十八日為定例的供養會,在各「法區」每月舉行一至二回的「法話會」。每年的四月八日為釋尊降誕會及其會長的誕生祭,七月一日為盂蘭盆會,十一月十四日為大恩師忌。春秋兩次朝禮身延山及七面山(均為日蓮宗聖地),另外尚有青年部研修會等活動。出版會報《妙智會》月刊五萬份,雜誌《みょうち》季刊,發行三萬份。由此可見,它的實力尚在孝道教團之上了。

10大慧會教團

此派是由石倉保助所創,他自昭和八年入靈友會,昭和二十四年被任命為第八支部長,二十五年即脫離靈友會,別設靈友大慧會教團,二十六年改名為大慧會教團,另一個「妙道會教團」,本來也在石倉保助的羽護之下而脫離了靈友會。以《法華經》為其所依的根本教典,以日蓮所規定的大曼荼羅為本尊。實踐祖先供養,以思想之善於誘導、教化社會、促成人類的幸福及世界的和平為宗旨。本部設於姬路,月例行事有三日、十四日的本部供養,二十五日為婦女供養日。尚有五月三日的春天大祭,八月十四日的盂蘭盆祭,十一月三日的秋天大祭。出版有《大慧》月刊一種。現有教會二處,支部二十一個,布教所(法座)七十處,傳教師九十二名(女性占了七十名),信徒約二萬人。

我們看了以上十個教派,他們的共同處約有十點:1.以《法華經》為根本教典。2.祖先的亡靈供奉。3.重視青年及婦女活動。4.以在家佛教為立場。5.不設寺院。6.以日本的舊風俗、舊信仰為骨幹。7.注重對信徒的思想灌輸及教化訓練。8.重視對外宣傳。9.重視宗教的儀式祭典,並以集體商談,達到彼此激勵宗教信仰的情緒。10.教儀重於教義,將信仰簡單化、通俗化、生活化,沒有繁瑣的哲學問題或神學問題讓信徒思考。所以,做為現代下層工農業社會大眾信仰,確有其可取之處,但其畢竟是日本在此畸形發展下的社會中所形成,未必能夠適應於其他國家社會,也未必能在日本永盛不衰。正因他們太單純化、太通俗化了,就像插在瓶中的花,當其開足之時,也正是凋謝的開始,而且謝後永不復活。至於正統的佛教,目前雖因多種因素而一時趨於沒落,但其究竟是深植根基於大地中的長青之木,春風拂動時,又會復甦轉來的。當然,新興宗教的勃起,不能不使正統的佛教面對現實環境,重整旗鼓了。

不過,日蓮系的新教派中,以上所舉者均係小教派,今日最受日本乃至世界人士注目的,主要是「立正佼成會」,特別是「創價學會」。前者強調幸福人間的建立,基於日常生活的實踐力行;後者強調日本民族性的把握,以行動來批判現實的政治。這兩者,一個菩薩低眉,一個金剛怒目,各有千秋。使我們最感頭痛的是「創價學會」。但我們應以認識來代替憤怒,意氣的攻擊不能解決問題。這些,且待下章做專題介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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